无所事事出妙计
Ulrich Schnabel 编译 吴基诚
也许在这个飞速发展的信息社会,根本没有时间去悠闲,但事实上,无所事事却能给予我们最好的想法。神经学家和心理学家证明了空闲的时间有多么重要:它不仅促进了复原能力,强化了记忆力,同时还是想象力和创造力以及心理平衡的前提条件。
1 精神和灵魂需要休息
20世纪中叶,当人类准备前往太空的时候,博士研究生恩斯特·坡培尔解决了美国国家航天局提出的不同寻常的问题:宇航局想要知道,宇航员如何面对在狭窄的密闭空间中产生的孤立感。因为神经心理学家坡培尔工作的机构正好在进行首次的“禁闭室实验”:测试者在巴伐利亚州安德克斯市一个深入岩底的密闭室中与世隔绝地生活了一周之久。
原本这个实验是为了探明人体生物钟和睡眠觉醒节律的。但同时坡培尔还是想知道,测试者的心理状况是如何变化的。他们真的如科学家所相信的那样,在与外人隔绝的情况下会感觉到非常恐惧吗?
查看试验报告后,心理学家很快便意识到,基本上没有一个禁闭者表明自己感觉到痛苦。相反,多数人都过得很好。离开熟悉的声音和面孔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坡培尔想亲身体验一下—于是他自己也进入了密室。“起初的两天很难熬”,现在已经70岁的坡培尔回忆说。“感觉到身体里面的紊乱,我必须跟不安和意念飘忽斗争,并且要自己适应自己。”但过渡期之后坡培尔明显感觉好多了。“我发现自己能在工作上注意力高度集中,比平时更少分心走神,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也能摆平。”
他回忆起为期两周的实验结束后,重新回到正常生活中的那“最有趣的时刻”。“我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宗教的成分所影响,从而变得焕然一新了。就像是内心的净化,可以这么说,我接触了自己,并且体会到,其实自己可以独立于周围所有的喧嚣之中。”
今天,像这样的经历只有少数人能够得到了。要得到“与自己接触”的时间,大多数人只能幻想一下。相反,我们永远在网上,可以被联系上—却一样感觉到害怕错过什么,或者害怕被孤立;我们患上了过度敏感症,总觉得自己被苛求过多—却仍然渴望更快的数据传输网线和功能更强大的手机;我们感觉到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渴望休闲一下——同时却最害怕无所事事和百无聊赖。
哲学家们早就知道,精神和灵魂需要提供创造性的休息间歇。现在这句箴言也被科学家们发现了。神经学家和心理学家证明了空闲的时间有多么重要:它不仅促进了复原能力,强化了记忆力,同时还是想象力和创造力以及心理平衡的前提条件。
对许多人来说,要在生活中抽出建议的空闲时间是不可能的。每一个调查都指出:2009年阿伦斯巴赫民意调查机构向德国人民提问,他们最想改变自己性格的哪一方面,大多数人的愿望都十分简单,却又表现得非常失望,他们想要变得“更平静”。根据问卷结果,67%的人认为压力的来源是“长期的紧张和焦虑”,而新一年的展望中,名列榜首的是“避开压力”和“更多时间与家人和朋友在一起”。
2 学会让心灵“下线”
如果一百年前的人看我们,也许会把我们归类为神经衰弱者,或者一群神经疲惫的、被空想束缚着并不断被鞭策向前的人—而我们也永远没办法接近自己。我们没有全新投入自己的事务,没有体验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沉醉感觉,我们只感觉到紧张慌乱,心不在焉,貌合神离。我们需要的,并不仅仅是用于思考和全心工作的安静,还有对生活的赞赏。
“我们观察得出,网络一代已经失去了让精神和心灵下线,也就是停下来的能力。”治疗毒瘾、嗜酒或抑郁症的全民诊所的医学主任格茨·蒙德勒说,他大多数的病人都意识不到,长期的交际带来的压力有多大。“我们知道,工作需要身体的均衡,因此许多人都跑去健身房。然而很少人意识到,海量的信息是需要我们的头脑去处理的。”蒙德勒说,他的病人的问题不是达不到最好的业绩。“相反,他们的问题在于,不会停下来什么都不做。”
让人惊讶的是:我们长期以来对待身体比对待心理要小心谨慎许多。无数的饮食指南教会我们吃东西要有个量度,我们接受春季和秋季疗程,注意身体质量指数。但适用于饮食的通用知识似乎与信息这一领域毫不相关。然而在这一领域内,我们时常猖獗暴食,让我们的思维器官受太多错误信息和无关紧要信息的刺激,却没有想到,我们的大脑需要把这一切都消化掉,如其他器官一样,大脑也需要恢复的时间。
恩斯特·坡培尔说:“重要的是要达到平衡。人总是需要两种东西:与其他人的交流,当然也需要与自己的交流,内在的独立。”当代人恰恰缺少了与自己面对面的机会。“要集中精力,安静是必须的。它能把外部喧闹带给我们的压抑都带走。”我们不断进行的社交其实是毒药。坡培尔说:“如果整个德国每个人每天用于交际的时间都能减少一个小时,那我们已经成为最具创造力和创新性的国家了。”
坡培尔还是忘记不了自己在安德克斯的密闭室里面的经历。“我从中学会了,我每年都需要有一次,让自己与世隔绝。”于是他花了几个星期到黑森林去旅行,每天在那里散步三到四个小时。“对我来说,悠闲与行走有很大的关系。”坡培尔说。“物理学家赫尔曼·冯·赫尔姆霍茨曾经说过,他只能在行走时思考。我有同样的体会:最好的想法都是在行走时掉入我脑海里。”
只稍看一眼草地或树木便能起到放松的效果,这一点甚至有科学的证明。相对于城市的环境,我们的大脑在大自然中不会被新的刺激不断轰炸,也能够在草地上,或者看一眼大海便能很好地恢复。正如美国心理学家马克·贝曼所说,要达到这样的效果,不需要非得到山里或海滩去,到公园里散个步就可以了。
美国密歇根大学的伯尔曼给学生们安装了GPS接收器,并孤立他们去散步;一组人穿过植物园,另一组人穿过城市。两组人散步后都做了心理测试。结果是:穿过城市漫步的人,情绪较为差,精神不如另一组那么有效率和集中。第二个实验得出的结果更为惊人:单是看一眼自然风景的图片便比看街道景象的人受到的精神状态上的有益影响更多。
3 创造需要闲适环境
“大脑是一台受限制的机器。”伯尔曼说,“如果我们看到一张繁华街景的图片,我们马上会想到,置身于那里会怎样—这对于我们的注意力已经产生消极影响了。”控制我们注意力和意念的“工作记忆”首先会负担上纷繁的城市印象。大脑需要处理的刺激越多,就越难集中注意力和保持自我。在大自然中却相反,刺激的密度大大减少了,这精神上的“能量储备器”便能彻底被充满了。
当然纷繁的城市生活也能起到激励的作用;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拥有自己领域的不同想法,往往能碰撞出新的出乎意料的组合,创造出不断激励人的环境。纽约、东京或者孟买这些大城市能成为艺术、经济和社会创新的发动机并非没有道理。但同时,其城市生活非常压抑,而且其繁多的消费品隐藏着巨大的让人分心的危险。所以虽然城市的繁荣明显比起山区更能培养出新的想法和计划,但要运用到实践中(或者只是从城市的纷繁中缓过来),我们需要闲适所提供的低刺激、不分心的环境。
因此艺术家作画、作家写诗、科学家思考都偏好选择安静的环境—在乡下的工作室,或在后院一间安静的办公室。他们知道:想要发展出创新想法的人,尤其需要时间和不受干扰。
作曲家沃尔夫冈·里姆说,他最主要的活动之一是“不断从外界的责任中自我解放”。为了达到创新,他必须要给自己创造“属于自己而且没有任务的”时间。因此里姆在这个数字化的年代都与外界的纷扰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的手机常常调成静音;想要与他练习,要先给他写信或者通过邮箱留言。某种程度上他很闭塞,这位德国当代最著名的作曲家之一说。但这种闭塞对他并没有影响:“西藏的圣人说:为了要看清楚影子如何在身边打转,必须要静坐在一个位置不动。”
不仅仅西藏的圣人通过静坐说明了这个道理,基督教的故事中也有阐述。马丁·路德在1522年如果没有被迫躲在瓦特堡里,远离了所有的干扰和尘嚣,那么他也不可能在11个星期里将新约翻译成德文。在他简陋的书房里,他几乎没有受到干扰。只有魔鬼想徒劳地阻碍他的工作—据这位神话般的伟大改革者说,他向魔鬼投掷了一个墨水瓶,将其驱赶了。今天,魔鬼估计会通过带网络的电脑和屏幕影响我们的工作;谁知道事情该如何终结呢。
每一个职业心理学家都知道,有针对性地减少刺激是非常有好处的。对此大脑研究者发现,我们的思维器官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并不是不工作的;相反,某些大脑的反映在做白日梦、睡觉或沉思时甚至比有意识的思考更强烈和活跃。有些灵感会间或在我们头脑放空的时候突然出现。因为当外界的海量信息消失后,大脑可以能够拾回大量储备的“内在知识”—记忆、文化的影响、无意识听取的信息、遗忘很久的事情。
远离了信息的摄入,大脑便能在某种程度上自我漫步,建立起神经细胞间的新连接,从而存储在大脑中的事物便能建立起新的联系。通过这种方式,新的想法便产生了,如果我们运气好,还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成就。通常这种“茅塞顿开的时刻”都在淋浴间或浴缸中(如阿基米德,就是在浴缸中想明白了浮力的原理);这种时刻也可能突然在散步、听音乐或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产生。
4 灵感不能“被策划”
虽然有创造性的想法能通过紧张的思考产生,但人们绝对可以把这样的思考称为“绞尽脑汁”。因为有意识的思考常常走熟悉和已经走过的路线。顽强地追寻答案,往往会扼杀创造性—是时候让大脑透透气了。“您可以充满理智地深入研究自己的论点,但请您延期作出决定。”大脑研究者格哈·罗特建议。“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先睡一晚。大脑皮层中的预意识的、直觉的网络会帮您思考工作。”
这种突然产生天才想法的机制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术语:美国社会学家罗伯特·K·默顿在五十年前将这种“通过理论上有所准备的头脑偶然发现重要的新知识的现象”定义为“意外新发现原则”(Serendipity-Prinzip)。比如即时贴的发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个发明的前期是失败的。1968年,化学家斯宾塞·希尔弗为3M公司研发了一种超级胶水,这种胶水可以把物体贴到所有平面上,同时又可以轻易地撕下。当这个发明快要被完全忽略之时,希尔弗的同事想起来了。阿特·弗雷,同样也是3M公司的化学家,在教堂的唱诗班唱歌,时常为书签从书本中掉落而生气。他突然想到这种快要被埋没的“半胶水”可以派上用场。接下来:弗雷用实验室中拿出来的胶水的样品,将其涂抹在小纸片上—于是即时贴就发明了。1980年,便签被推上了市场,一年后3M公司将其视为自己最优秀的新产品。弗雷因此被高度表扬。
“意外新发现原则”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人们虽然欢迎新想法的到来,却没有人能强求其到来。偶然和意外的灵感并不能通过研究策略和商业计划来得到,要找到它们,必须要放弃追求成功的欲望,尽可能怀着开阔的心情游荡世界,不要想特别的事情,便能遇见特别的事情了。
想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休闲一下吗?恩斯特·坡培尔有一个简单的法则:每天晚上都在脑海里思考一遍自己白天做的一切,自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有创意的事情。“有创造性是平和的人的重要特征之一。”坡培尔说。“工作完毕之后,肯定需要休息。”
注:本文摘录和简写自乌尔里希·施纳伯尔(Ulrich Schnabel)的新书《休闲。来自无所事事的幸福》(Mu·e. Von Glück des Nichtstuns)
(资料来源:www.zeit.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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