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 《26年》:对光州事件不停追问
刘颂杰
2012年末的韩国电影《26年》在技术层面有太多瑕疵,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导演曹根贤表达敬意——更确切地说,是向敢于正视与反思一段民族创痛史的一群韩国电影人致敬。
26年,1980年到2006年,当年的四名乳齿幼童,早已成长为青春年华的俊男美女,他们的人生,从时间的开始就被命运扭曲。他们被称为“遗族”。1980年5月18日至27日,在光州及全罗南道,爆发了一次由当地市民自发的民主运动。靠政变上台的军事强人全斗焕下令武力镇压,枪口下四千余名平民和学生死伤,他自己却在当年“当选”总统。1996年,全斗焕被韩国地方法院判处死刑,后改判终身监禁。1997年12月,他却得到特赦。
在曹根贤的电影里,2006年,一名国家射击队女选手、一名曾在军中服役的黑帮分子和一名青年警察,被一名26年前参与镇压的军人召集到一起。三个年轻人的亲人都在那场杀戮中丧生,前军人的养子也因为那起事件而成为孤儿。五个身份迥异的人为一个目标走到一起,决心刺杀他们心目中最大的“罪人”全斗焕。一次失败,下次再来;一人倒下,其他人跟上,直到所有人都被捕或被杀。
这是个纯属虚构的故事。历史上确有独裁总统被刺身亡,候任韩国总统朴槿惠的父亲朴正熙1979年被情报部官员枪杀(在更早的一次暗杀中,朴槿惠的母亲被刺死)。在真实世界里,全斗焕本人也曾遇到暗杀,但地点是在缅甸仰光,暗杀者是朝鲜人,全斗焕的多名随行官员死伤,他本人却因为没有到场而躲过一劫。
由于“光州事件”的复杂背景,以及后来的政治交易,当年下令大开杀戒的刽子手,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逍遥法外,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作为一名电影人,曹根贤只能在虚构作品里对其展开永不止息的追责与刺杀。在电影中,刺杀者本已将全斗焕打得奄奄一息,却令人不解地大费周章,要把全斗焕久久高举在窗前,让远处已自身难保的狙击手射出最后一枪。这样的情节让人不免因导演的“矫情”而着急,但看完电影之后回头细想,也许导演是有意而为之,他希望在这具有象征意义的镜头里,让独裁者接受来自死难者“遗族”的子弹。
在影视作品里追杀、声讨刽子手的韩国导演,在曹根贤之前还有很多。1995年的电视剧《沙漏》讲述了光州事件中3个韩国人的故事,创下了平均收视率64.5%的“奇迹”;1996年,张善宇导演的电影《花瓣》,主人公是一个目睹母亲在光州事件中被枪杀的女孩;1999年,在李沧东导演的电影《薄荷糖》里,一个当年的开枪者最终因无法自我救赎,而只能走向毁灭;2007年,金志勋的《华丽的假期》首次直接讲述光州事件的前前后后。可以说,面对这段民族的共同记忆,韩国电影人从未遗忘,从未放弃追问。
不过,在《26年》里隐约能看到导演对现实的无奈。罪人对民众的藐视,权力让民众不由自主地颤栗,在电影的细节里不时展现。在结尾,罪人的车队依旧在“遗族”的注视中扬长而去。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深深的绝望,导演才让刺杀者在最后时刻发出呐喊:“别总是丢人,别总是抱怨世道,让我们解放吧!”在导演看来,只有完成对罪人的审判,韩国人民才可能真正走出那段历史的阴影,过上正常的生活——“让我们赶紧把这事做完!像别人那样去看电影,去游乐场。”
从2006年到现在,时间又过去了7年,罪人依旧不低头。2013年1月31日,昂山素季拜祭光州518墓地时说,“每个人对于自由和人权的向往都是一样的,缅甸为实现民主化仍需付出艰苦努力,缅甸应从光州的民主化运动中获取力量。希望韩国年轻人可以一直保持这种热情。”
本网站上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文字、图片及音视频),除转载外,均为时代在线版权所有,未经书面协议授权,禁止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他 方式使用。违反上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如其他媒体、网站或个人转载使用,请联系本网站丁先生:news@time-weekly.com